楚明昭站在京郊别院门前，指节因用力而泛白。

门吱呀一声打开，沐晴晴一身素白纱裙站在台阶上，眼中闪过一丝诧异：“太子妃？”

“沐小姐。”楚明昭声音平静，“本宫代太子殿下前来，请你回府完成大婚。”

沐晴晴怔了怔，忽然掩唇轻笑：“娘娘说笑了，晴晴何德何能，值得您亲自来请？”

她目光越过楚明昭，落在缓步走来的陆景珩身上，“若这就是殿下的诚意，那晴晴是决计不会回去的。”

陆景珩眉头微蹙，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片刻，最终落在楚明昭身上：“昭昭，就当是还了你先前欺负晴晴的债。”

他抬手示意侍卫，“让太子妃跪下请罪。”

楚明昭猛地抬头，不可置信地看向陆景珩。

侍卫上前按住她的肩膀，她挣扎了一下，却因蛇毒未清而无力反抗。

膝盖重重磕在青石板上，疼得她眼前发黑。

“殿下！”沐晴晴惊呼一声，快步上前扶起楚明昭，“我不过是开个玩笑，您怎么还当真了？”

陆景珩眼中阴霾一扫而空，一把推开楚明昭，将沐晴晴拥入怀中：“你同意嫁我了？”

沐晴晴脸颊微红，轻声道：“我不是早就同意了吗？”

楚明昭被推得踉跄几步，扶住石狮才勉强站稳。

她看着相拥的两人，忽然觉得可笑。

原来心死到极致，竟是连痛都感觉不到了。

楚明昭站在原地，看着陆景珩小心翼翼地扶着沐晴晴上了马车。

车帘落下前，沐晴晴朝她投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。

“昭昭，”陆景珩掀开车帘，语气平静得仿佛在谈论天气，“马车小了，你在这里等会儿，我派人另备一辆来接你。”

她没有回答，只是静静地看着他。

陆景珩似乎还想说什么，最终只是皱了皱眉，放下车帘。

马蹄声渐远，扬起一片尘土。

楚明昭站在原地，看着马车消失在官道尽头。

夕阳西沉，最后一缕余晖也隐没在山后。

楚明昭拢了拢单薄的衣衫，终于迈开步子。

二十里的官道，她走得极慢，膝盖上的伤隐隐作痛，鞋底早已磨破。

“小姐！”丞相府的门房最先发现她，惊叫出声，“快来人啊！小姐回来了！”

府内顿时一片喧哗。

楚明昭还未走到前厅，一个熟悉的身影已经飞奔而来。

“昭昭！”楚明修一把将她搂入怀中，“你这是怎么了？”

她终于崩溃，扑在哥哥怀里嚎啕大哭。

楚明修轻轻拍着她的背，像小时候那样哄她：“没事了，回家了，有哥哥在。”

等楚明昭情绪稍稍平复，她才注意到府中处处张灯结彩，廊下堆满了系着红绸的箱笼。

“这是？”她哑着嗓子问。

楚明修脸上浮现温柔的笑意：“给晴晴准备的嫁妆，她不像你，从小有父母疼爱，如今既认了我做义兄，自然要风风光光地出嫁。”

他拉着楚明昭的手走到一个打开的箱笼前：“你看这凤冠，我特意命人加了一百零八颗南海明珠……”

楚明昭怔怔地看着满院红绸，耳边是哥哥絮絮叨叨的声音。

她突然觉得无比荒谬。

她最亲的哥哥，正在为她丈夫的新欢准备嫁妆。

“哥哥，”楚明昭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，“你从前不是最不喜她与太子纠缠么？”

楚明修的手顿了顿，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。

他转身时，眉宇间的严厉已经软化了几分：“昭昭，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。”

“三个月前那场刺杀，若不是晴晴替我挡下那一剑……”

“那一剑刺穿的，本该是我的心脏。”

“晴晴因为救我在床上躺了整整一个月，好几次差点没挺过来。”

楚明昭注意到哥哥说起这些时，眼中浮现着怜惜。

“昭昭，“楚明修突然正色道，“我知道你心里委屈，但晴晴她，真的不是你想的那种人。”

“或许是经历了一场生死，她改变了不少。”

“我也曾疑惑她为什么要救我，是不是别有图谋。”

楚明修的眼神很亮，似乎又回到了沐晴晴为他挡箭的时候：“她说，如果我死了，那么陆景珩就会失去左膀右臂，你也会伤心，而你伤心，陆景珩就会心疼。”

“她说，相比于我出事，倒不如是她受伤，至少那样，不会有人伤心。”

“多么傻的一个姑娘啊。”

楚明昭张了张嘴，却不知该说什么。

她从未见过哥哥在自己面前维护一个外人。

从前无论她占不占理，只要在他面前表现出一点对那人的不喜，他就会让对方再也没有机会出现在她面前，惹她厌烦。

可现在，他在怜惜沐晴晴。

“相爷！”管家匆匆走来，“沐小姐的嫁衣送来了，绣娘说有几处要请您定夺。”

楚明修眼中立刻亮起温柔的光彩，但转头看到妹妹苍白的脸色时，又露出为难的神色：“昭昭……”

“哥哥去吧。”楚明昭强撑起一个微笑。

“我、我该回太子府了。”

楚明修犹豫片刻，最终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：“我晚些时候去看你。”

说完便快步随着管家离去。

楚明昭站在原地，看着哥哥远去的背影。

秋风卷起满院红绸，那些鲜艳的色彩刺痛了她的眼睛。

她忽然想起小时候，哥哥也是这样急匆匆地跑去给她买糖人，生怕去晚了买不到她最喜欢的兔子形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