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子就这么往下熬。

一个人吃饭，一个人睡觉，守着四面掉墙皮的墙。

偶尔周宝海会偷偷打个电话，支支吾吾问两句，绕来绕去就是想探探我还有没有存款。

赵美娟一次都没问过。

龙龙凤凤放假回来，被她教着给我打电话，开口就是：“大姑，我想买新球鞋。”“大姑，我同学都有最新款平板电脑。”

好像我真是个取款机。

我心里那点对孩子的念想，也被这点算计磨没了。

懒得应付，通常直接挂断。

他们也没谁真心想来看看我。

老房子拆迁的消息传下来那天，我正对着窗户上糊的旧报纸发呆。

居委会的人敲开门，脸上笑呵呵的：“周大姐，好消息！咱们这片要拆了！按政策，您这面积能分三套回迁房呢！地段好，新房！”

我捏着那张通知单，半天没回过神。

三套房子？

我这孤老婆子，一下子就有三套房子了？

消息比腿跑得快。

当天晚上，我那破家门就被砸得哐哐响。

打开门，赵美娟挤着一张灿烂得过分的脸站在最前面，周宝海缩在她身后，龙龙凤凤也来了，俩孩子又高了不少，看我的眼神有点陌生，带着打量。

“姐！天大的喜事啊！”赵美娟一把抓住我的手，力气大得惊人，指甲几乎掐进我肉里，“你可算熬出头了！这破地方哪能住人啊！我们一听信儿就赶紧来了！”

周宝海跟着点头哈腰：“是啊姐，这下好了，有好日子过了。”

龙龙撇撇嘴，对着屋里黢黑的墙壁一脸嫌弃。凤凤则低头玩着手机，眼皮都没抬一下。

我抽回手，没什么表情：“你们来干嘛？”

赵美娟像是没听出我话里的冷，自顾自挤进来，眼睛像探照灯一样四处扫：“瞧你这话说的，一家人不说两家话！你这得了三套房，我们当然是来给你庆祝的！”

她踢了踢墙角堆着的几个编织袋，那是我刚才匆忙收拾出来的家当：“这些破烂还要它干嘛？直接扔了！新房哪能放这些！”

周宝海***手凑过来，脸上堆着谄媚的笑：“姐，你看你这年纪也大了，一个人住我们也不放心。正好，孩子们也都想大姑了，以后咱们就住一块儿！热闹！我们照顾你！”

我看着他俩，没说话。

心里那点冷，结成冰碴子。

赵美娟见我不搭腔，直接搂住我胳膊，亲亲热热地往外拽：“走走走！今晚先去我们那儿将就一宿！明天咱就去看新房！早点搬进去！”

“你放心姐，搬家的事儿不用你操心！以后家里洗衣做饭打扫卫生，我全包了！你就安心享福！”

我被她半拖半拽地弄出了门。

回头看一眼我那住了几十年、此刻显得格外寒酸破败的老屋。

楼道的风吹过来，凉飕飕的。

周宝海和两个孩子已经迫不及待地下楼了。

好像慢一步，这房子就会飞了一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