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刻我没有歇斯底里，没有泪流满面，只有一种深深的、浸入骨髓的疲惫和释然。

我转身，没有再去碰那个让我过敏的鲜花月饼，也没有再看他们一眼，径直走向楼梯口我那孤零零的行李箱。

轮子在地板上滑过的声音，在过分安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刺耳。

“卿卿！你去哪儿？”

妈妈终于反应过来，声音带着一丝急促，

“这大中秋节的，饭还没吃呢！”

“是啊，姐，你闹什么脾气！”

林阳的声音依旧不满，

“月蓉姐好不容易来一起过节，你就不能懂事点？”

月蓉也柔声劝道：

“卿卿，都是我的错，我不该来的……我这就走，你们一家人好好过节。”

她说着就作势要去拿包，动作却慢得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。

“月蓉你坐下！”

爸爸一声低吼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，

“林卿，你给我站住！一点点小事，非要上纲上线？你妈辛苦做了一桌子菜，还有这些月饼，不就是忘了你过敏吗？多大点事！”

“月蓉是你堂姐，不是外人，她爸妈不在国内，我们多照顾她一点怎么了？你这孩子怎么变得这么自私狭隘！”

“还有你大过节的拎着行李出去，让我老脸往哪放！”

我停在门口，拉着行李箱的手紧了紧，却没有回头。

自私？狭隘？原来，维护自己的基本权益，在他们眼里就是自私狭隘。

原来，被忽视，被替代的感受，在他们看来只是一点点小事，甚至是丢脸的事情。

我深吸一口气，缓缓转过身，目光扫过他们每一个人。

爸爸一脸我很有理的愤怒，妈妈是欲言又止的为难，林阳是毫不掩饰的嫌弃，月蓉则是楚楚可怜的委屈。

“爸，妈，”

我开口，声音依旧平静，

“我不是今天才过敏的。我从小就对花粉、鲜花制品过敏，严重的时候会喘不上气，身上起大片红疹。这件事，从小到大，我说过无数次。”

妈妈张了张嘴，眼神有些慌乱：

“我……我可能是忙忘了，最近记性不太好……”

“忙忘了？”

我轻轻打断她，

“那您怎么没忘爸爸高血压不能吃太咸，没忘林阳海鲜过敏，没忘月蓉姐皮肤敏感要用特定的洗面奶，甚至没忘她爱吃鲜花饼？”

***脸色瞬间白了。

我继续看向爸爸：

“爸，您说多照顾月蓉姐一点怎么了。”

“是，她父母不在身边，作为亲戚，照顾是应该的。但是，照顾到把我的房间让给她，照顾到用我的洗面奶过敏了反而成了我的不是，照顾到连中秋节我回家，做的月饼都是按她的喜好来，甚至忘了亲生女儿会过敏。”

爸爸被我问得一噎，脸色更加难看，却一时找不到话反驳。

我又看向林阳：

“林阳，你说我哪哪都比不上月蓉姐。是，她学习好，会说话，讨人喜欢。”

“可我记得，你小时候发烧，是我半夜背你去医院；你调皮捣蛋被爸妈骂，是我一次次帮你求情；你想要的球鞋，游戏机，是我用攒下的零花钱和***工资给你买。”

“原来在你心里，这些都比不上月蓉姐一句轻飘飘的皮肤不好和陪你下几盘棋。”

林阳的眼神闪烁了一下，似乎有些触动，但少年人的倔强和已经被潜移默化的偏见让他别开了脸，嘟囔道：

“……那都是以前的事了，提这些干嘛。”

最后，我看向月蓉，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，像是受惊的小鹿。

我忽然觉得有些可笑，也懒得再与她争辩什么。她的手段并不高明，无非是示弱，讨好。

潜移默化地占据本属于我的空间和关爱。可偏偏，我的家人就吃这一套。

我想起小时候，我也是爸妈的掌上明珠。爸爸会把我扛在肩头看烟花，妈妈会给我扎漂亮的小辫子。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？

“月蓉姐，”我淡淡地说，“这个家，你待着吧。粉色的房间，你住着。我***关心，你享受着。都没关系了。”

我拉开门，中秋夜晚微凉的风吹了进来，带着楼下邻居家隐约的饭菜香和欢笑声。

“中秋节快乐。”

小说《妈妈做的月饼没有一个是我爱吃的》 试读结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