来路

夏扬鸿并不是先和岑曼相识，再偶然间发现岑曼和梁锦有关联的。恰恰相反，她是因为梁锦，才得以结识岑曼。 自从她和梁锦不对付，梁锦就越来越少在家里住。梁锦是搞金融的，算是公司的小高管，不止一套房子，夏扬鸿和夏成浩住在离丹桂中学最近的那一套里。 夏扬鸿现在还是想不通，为什么这样的梁锦，能和一个普通中学老师搞到一起去。诚然夏成浩有几分明星相，可是客观讲梁锦也不丑，总不该因为一场音乐会就天雷地火吧？她知道，夏成浩是因为一次音乐会认识梁锦的，就在离婚之前不到三个月。夏成浩迄今为止只去过两次音乐会，仔仔细细地留着票根，在亲戚聚会的时候还会有意无意地炫耀。夏成浩的老家在邻省的农村，夏成浩是那会儿村里十年来唯一一个大学生，也正因为这个夏成浩才能娶妈妈，妈妈是村里最漂亮的人，是“村花”。 而梁锦的世界，一定不是这样的。 难道因为夏成浩是一个听话任由梁锦打扮的玩具娃娃，可以带去见客户有面子吗？ 自从和梁锦结婚，夏成浩多了整整一个衣柜的西装，都是裁缝量身的：这件褐色的布料是苏格兰麦尔登，那件深蓝色是精纺波拉呢，适配鞋柜里第五排的第三双小牛皮孟克鞋。夏成浩本职工作请假越来越多，下班就把衣服换得花枝招展去和梁锦应酬。可夏成浩明明对那些生意一窍不通，只是去赔笑脸。更让夏扬鸿不能理解的是，梁锦今年三十三岁，比夏成浩小五年有余，却已经离了三次婚。这样的情况下，夏成浩还是义无反顾和梁锦在一起，实在不知道喝了什么***汤。 想不通。 但她要让梁锦明白，这个家里有她就没有梁锦。她也要让夏成浩知道，这场露水婚姻，他得不到任何好结果。 梁锦不在家的时候，夏扬鸿便会偷翻梁锦家里剩余的东西。 她要找到一些能让梁锦失态的蛛丝马迹。 自从夏扬鸿搞坏了婚纱，梁锦的房间就开始上锁。不过锁拦不住夏扬鸿，她趁着他们都不在家，找锁匠来配了钥匙，并一直没让任何人知道。她像个特工，一件件细翻梁锦塞在柜子深处的老物件：玩偶，纸鹤，同学录，装订…

夏扬鸿并不是先和岑曼相识，再偶然间发现岑曼和梁锦有关联的。恰恰相反，她是因为梁锦，才得以结识岑曼。

自从她和梁锦不对付，梁锦就越来越少在家里住。梁锦是搞金融的，算是公司的小高管，不止一套房子，夏扬鸿和夏成浩住在离丹桂中学最近的那一套里。

夏扬鸿现在还是想不通，为什么这样的梁锦，能和一个普通中学老师搞到一起去。诚然夏成浩有几分明星相，可是客观讲梁锦也不丑，总不该因为一场音乐会就天雷地火吧？她知道，夏成浩是因为一次音乐会认识梁锦的，就在离婚之前不到三个月。夏成浩迄今为止只去过两次音乐会，仔仔细细地留着票根，在亲戚聚会的时候还会有意无意地炫耀。夏成浩的老家在邻省的农村，夏成浩是那会儿村里十年来唯一一个大学生，也正因为这个夏成浩才能娶妈妈，妈妈是村里最漂亮的人，是“村花”。

而梁锦的世界，一定不是这样的。

难道因为夏成浩是一个听话任由梁锦打扮的玩具娃娃，可以带去见客户有面子吗？

自从和梁锦结婚，夏成浩多了整整一个衣柜的西装，都是裁缝量身的：这件褐色的布料是苏格兰麦尔登，那件深蓝色是精纺波拉呢，适配鞋柜里第五排的第三双小牛皮孟克鞋。夏成浩本职工作请假越来越多，下班就把衣服换得花枝招展去和梁锦应酬。可夏成浩明明对那些生意一窍不通，只是去赔笑脸。更让夏扬鸿不能理解的是，梁锦今年三十三岁，比夏成浩小五年有余，却已经离了三次婚。这样的情况下，夏成浩还是义无反顾和梁锦在一起，实在不知道喝了什么***汤。

想不通。

但她要让梁锦明白，这个家里有她就没有梁锦。她也要让夏成浩知道，这场露水婚姻，他得不到任何好结果。

梁锦不在家的时候，夏扬鸿便会偷翻梁锦家里剩余的东西。

她要找到一些能让梁锦失态的蛛丝马迹。

自从夏扬鸿搞坏了婚纱，梁锦的房间就开始上锁。不过锁拦不住夏扬鸿，她趁着他们都不在家，找锁匠来配了钥匙，并一直没让任何人知道。她像个特工，一件件细翻梁锦塞在柜子深处的老物件：玩偶，纸鹤，同学录，装订在一起的小说手稿，乱七八糟的泛黄杂志，旧报纸，还有一本叫《鲲》的深明大学校刊。不过她粗略看了看目录，上面并没有梁锦的笔名。

生意人梁锦居然也会创作，难怪梁锦会和教语文的夏成浩聊到一起。

很快，她发现了一个很关键的东西：塞在盒子里的一部旧手机。

梁锦的柜子里灰扑扑的，有年头没有动过了，因此她大胆把手机取了出来。她捣鼓了一个多月，最终弄清了这部手机是梁锦高中到大学的时候用过的：梁锦毕业于深明大学的附属高中，而就在这段时间里，梁锦作为学校论坛的管理员，频繁地攻击一个真名叫“苗清秋”的学生。频繁到，除去网络痕迹之外，梁锦的备忘录里也写满了对苗清秋的恨意，触目惊心。

“苗清秋打过胎，为这个才休学好几个月。”

“苗清秋家里跟她自己说的根本不一样。她甚至没爸妈，就是个装货，而且没钱就找校外男人要钱，还可以包月。”

“看苗清秋写的东西还不如去看厕纸，她是傍上老男人才能发表文章，搞出脏病还要吃药。她根本看不上我们学校的穷男生。”

“苗清秋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——”

夏扬鸿撇撇嘴。从同学录里那些烟头烫穿的洞来看，梁锦和苗清秋明显有相当厉害的个人恩怨，不然梁锦也不会把苗清秋的面部悉数烧掉。

苗清秋起初会在论坛里解释，自己没有做过这些事，都是无稽之谈，然而奇怪的是，对苗清秋的讨伐和厌恶没多久就成了主流。起初是梁锦，后来多了一个人，再到最后无数人添油加醋，梁锦不需要怎么发言，其他人的口诛笔伐足够替梁锦撑腰。

几乎没有人会站在苗清秋一边说话。

虽然很多帖子因为时间或者其他不明原因丢失了一些内容，尤其图片信息，清理得相当干净。但从时间线大致来看，这场网络***和八卦持续了两个月才消退，消退后也不再有后文。苗清秋不知道去了哪里，只留下了一个“清者自清”的帖子，就没有再做任何回应。

对夏扬鸿来说，苗清秋的真相已经不重要了，她也并不关心这件事的对错，陈年老八卦，她没什么兴趣。她只需要知道，苗清秋是可以让梁锦气急败坏的人，那么现在苗清秋就应该是她的伙伴。

毕竟当年挨了这么多的骂，现在总是该想报复的吧？

可苗清秋的线索很少，除了一个澄清贴之外，什么都没有。甚至，苗清秋还是不是活着，都犹未可知。

不过，夏扬鸿并没有放弃，她又细细将那些帖子看了一遍，将突破口锁定在了另一个叫作“塔罗倒吊”的人：这人看起来并不是苗清秋的同学，但似乎就是为了这件事才注册了账号，并在所有帖子下面不厌其烦发布苗清秋的辟谣，整整两个月也没有停止，远比苗清秋本人频繁。而一旦被质问真实性或被讽刺，这人就会开始措辞激烈，脏话极多，问候所有人的户口本，很快便和苗清秋一起被嘲讽。

“苗清秋，管好你养的小狗，不要放出来乱咬人。还是说你就是苗清秋本人小号？有本事出来，别装王八啊？”

事件消退后，“塔罗倒吊”便在附属高中的论坛销声匿迹。不过，“塔罗倒吊”和苗清秋相反，是一个频繁用文字分享自己体验的人，且苗清秋事件并没有成为账号记录的终点，因此存留了极多的网络痕迹：从金渭初中的帖子，一直到分享深明医大的新生活为止，过程中还分享了自己其他平台的账号。

在新账号上，“塔罗倒吊”摇身一变更名为“医生”，并在写作论坛“织天”开始活动。

就是岑曼。

岑曼刚刚带她去诊室擦了伤口，她借机对岑曼解释：夏成浩喝了酒，然后打她。岑曼愤怒又同情，很快就同意她借宿。现在岑曼打了一辆网约车，坐在副驾驶。夏扬鸿在后座，从后视镜能看到岑曼的额头和眼睛。岑曼在玩手机，好像在聊天。

如果不是确认了岑曼的网络身份，她很难想象一个正经医生会有写小说的爱好，还参加过那么无聊的骂战——是的，十分无聊。在这一点上她和苗清秋一致，清者自清。网线一拔，做自己的事不好吗？吵架还不如多做几道题或者多睡几分钟，多玩游戏也好过骂战。

夏扬鸿接近岑曼后，没有提及自己知道这些事。

她以写作新人的姿态加入了岑曼现在活跃着的写作团体“织天”，里面有二三百人，且一直断断续续纳新，她很好隐藏自己。现在还不是时机，她不能让岑曼发现她带着目的而来。万一岑曼为这个讨厌她，或者不想惹麻烦干脆否认当年的事，那就白白绕了这么大一圈。

她要循序渐进，等关系完全稳固下来之后，再让岑曼吃惊：梁锦这混蛋居然是她的后妈。再然后，就可以把这些新账旧账整合在一起，拿着梁锦当年带头造谣霸凌他人的确凿证据——岑曼是认准了梁锦造谣的，所以一定有证据，比如那些被删除的照片，上面很可能会有梁锦霸凌苗清秋的铁板证据——举报给梁锦的老板。或者，还可以把文件做成二维码传单，跑到梁锦公司附近到处张贴。她之前本想把梁锦破坏别人家庭的事这样操作，但转念一想，这个已经结了四次婚的女人，八成不会在意这个。

但苗清秋事件不同：梁锦当年那么激动，现在也未必能坦然处之。

“我和别人合租，”岑曼下了车，带夏扬鸿往小区里走，等电梯的时候又道，“一会儿你会遇到我的室友，但不用紧张。她也是你知道的人，而且应该能给你出主意。”

“我知道的？”夏扬鸿确实紧张起来，这是岑曼之前没有说过的事。

“是的，是织天的管理员，猫小特。”岑曼一边走一边絮絮，“我们聊过你。不过我没给她看过你的照片，因为你那一次撤回太快了，而且我们不知道你的真实名字，不然她早就会留意你的。”

“我知道小特，但没有和她聊过太多。可是什么叫……留意我？”

“嗯，你们在一个高中。”

岑曼说出了让夏扬鸿感到脑袋仿佛马上要爆炸的话。

“她是丹桂的老师。也许她能认识你，也可能不认识。你要是拘谨，也可以先叫她小特老师。”

随着岑曼话音落下，防盗门打开，夏扬鸿已经没有别的选择。她愣在原地，大脑一片空白。

她是不是活在什么电视剧里？她像在做一个巧到不能再巧的恶劣怪梦。

客厅里，她隔壁班班主任向云舟就坐在沙发上，齐肩短发，圆脸，圆眼镜，浅蓝色毛绒睡衣把身材显得更为小巧。现在，向云舟抱着一台笔记本电脑，正抬头冲她看过来。